原标题:中国出海的经验与教训
一年一度创投圈盛会如约而至。2025年12月2-5日,由清科控股(01945.HK)、投资界主办,汇通金控、南山战新投联合主办的第二十五届中国股权投资年度大会在深圳举行。本届大会集结逾千位顶尖投资人、领军企业家,打造兼具深度洞察与互动活力的“创·投嘉年华”,致力成为观察中国科技创新的窗口。
本场圆桌讨论《从“大航海”到“新大陆”:中国出海的范式革命》,由优山投资董事长陈十游主持,对话嘉宾为:
天图投资创始合伙人、CEO 冯卫东
启迪之星创投总经理、主管合伙人 刘 博
ATMCapital创始人 屈 田
零一创投董事总经理 陶洋峰
九合创投创始人 王 啸
上海科创银行深圳分行行长 于 骏
以下为对话实录,
经投资界(ID:pedaily2012)编辑:
陈十游:首先我代表嘉宾恭贺清科25周年,感谢清科邀请大家来参加这一场论坛。请在座的六位嘉宾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和自己所在的机构。
冯卫东:天图投资是扎根在中国消费领域的一家投资机构,也是新三板和香港主板挂牌的投资机构。天图成立了20多年,是在深圳本土成长起来的家创业投资机构。对消费品牌这一块是比较重视的,主要往这个方向研究。希望接下来跟大家在这个领域有一些交流。
刘博:启迪之星创投源自于1994年成立的清华科技园,从出生那一天开始,我们就以科技成果转化、创新人才培养和创新企业孵化为主要目标,在这一过程中进行天使投资。目前为止我们直投了300多家企业,间接投资一千多家早期企业,90%以上是第一第二轮。我们专注于高校、“早小硬”,围绕校友进行投资布局。虽然源自于清华,但现在已经覆盖了中国的核心高校,尤其在硬科技方面有创新能力的高校。我们也打造了政产学研基金,在全国80个城市有孵化器,海外有10个节点,最核心的是早小硬的基金,在出海方面给大家搭建合作的桥梁和平台。
此外,我们的生态化属性也比较强,第一,我们在FOF参股了30支早期基金,希望跟大家一起去支持第一第二轮需要资金的科创企业。第二,在国际化也跟全球高校建立了科技成果转化和人才培养的联合机制。第三,在政产学研搭建一个创业服务平台,联合各方资金服务创业企业。整体来说,我们是做早小硬创业服务和投资的机构。
屈田:我是ATM Capital的创始人,之前是阿里巴巴战略投资部创始团队的成员,早期投资了美团、UC、搜狗等公司,后来在国内做天使投资,投资了水滴等,目前公司也在美国上市了。
2017年我到印尼雅加达创办了现在的机构,主要深耕中国企业出海到拉美、东南亚等新兴市场,我们是极兔速递投资人,极兔已经在香港上市,目前市值100亿美元。我们还孵化投资了美妆母婴和连锁咖啡头部的品牌。此外,也帮助很多中国头部的科技消费品牌出海,其中飞鹤乳业跟我们在印尼和菲律宾建立了合资企业。
陶洋峰:零一创投是2015年开始做的一家双币基金,目前重点在关注的是围绕智能制造和跨境出海这两个方向和主题,尤其像跨境出海这一块,基本上从基金一开始成立去系统化的布局这个赛道,算是国内比较早一批把出海当做赛道化来投资的一家基金。我们在早期投资了货拉拉、海柔创新,还有一些国际化的公司。
王啸:九合创投于2011年成立,专注于在中国科技领域的早期阶段,过去投了300多家早期创业公司,有一部分是出海的,比如类似于SHEIN模式的跨境时尚电商公司,已经在国际上比较有知名度。九合从2016年左右开始关注出海赛道,投出了一批早期品牌出海的公司。在这一波大模型浪潮中,我们重点投了一些全球化的人工智能公司,大语言模型天然跨语言、跨国界,具备“生而全球化”的属性,因而可以看到很多AI公司都在做全球化应用的业务。
于骏:上海科创银行已经专注于服务创投圈13年,从名字可以看出来,我们是国内第一家,也是现在唯一一家带“科创”两个字的银行,这两个字写进招牌,也直接点明了我们“生长在创投生态里”的基因。我们服务的客户与创投机构的被投企业高度重合,今天现场也见到了很多熟悉的朋友。多年来,通过与创投生态圈各位伙伴的深度紧密合作,我们积累了很多不同维度的经验,比如今天聊的出海领域,无论to C还是to B的出海公司我们都有很丰富的服务经验,积攒下的不只是案例,而是可复制、可落地的全套模式。
陈十游:我是优山投资董事长,曾在 2007年创立了中金公司的投资平台,做了直投基金,也做了国家战略新兴产业的母基金,400亿的中金(启元),早年做直投的时候,硅谷银行就是我们的贷款银行,还有我们做母基金的时候,也有优秀的VC机构。2020年出来做了优山投资,主要关注的赛道是先进制造业、新材料、新能源、人工智能和创新药。
这一场是出海主题,问一下嘉宾,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从低附加值的贸易产品出海,到高附加值的产品出海,现在有很多不同出海的模式:有产品出海,像电芯和轮胎;也有品牌出海,像消费电子、新能源汽车等很多非常好的品牌,打到了全世界;还有供应连出海、技术出海、以及中国商业模式出海。
各位嘉宾是采用哪种或者哪几种模式在做出海?以哪些方式赋能自己的企业或被投企业?
冯卫东:天图的主战场还是在国内,也是有一些企业带着我们出海。我们投资的品牌,比如说鲍师傅和奈雪的茶,他们都陆续在出海。还有一些企业一生下来就是出海品牌,比如说风靡海外的时尚环保女鞋VIVAIA。天图投消费出海的特点就是品牌出海,也有自己的资本出海,也在投一些海外的项目,例如我们投了在泰国做椰子水的IMCOCO集团,是泰国香水椰最大的供应商,产品也卖到国内来,包括在周黑鸭的渠道里销售,也是挺受欢迎的,所以我们属于被带着出海的。
刘博:启迪之星的出海比较有意思,因为历史比较长,从清华大学成立清华科技园的时候,第一个去了剑桥科技园考察调研,去了美国Triangle园区调研科技成果转化,还有创业投资的服务。2014年正式成立启迪之星这个品牌之后,我们的管理团队也密集布局出海业务,主要是看海外有哪些资源可以为企业做服务。
一方面,我们也在布局海外一些早小硬项目,希望他们到中国市场来发展。最早期我们在英国收购了剑桥科技园三一学院三分之一的科技园区来做科技孵化和投资。
此外,我们在科技园这个领域深耕的时间比较长,去年和前年担任着国际科技园协会的主席单位,在全球科技园的合作,大学的创新创业,还有科技成果转化。还有天使投资这个领域,我们比较早的探索了出海合作,除了跟剑桥科技园合作外,还收购了意大利米兰理工大学的科技园,在意大利等“一带一路”国家做科创平台建设。在东南亚也跟随清华大学创新创业服务到印尼,在马来西亚、新加坡设立了我们的孵化器。
疫情以前,我们跟美国密歇根大学合作设立了一只基金,专门支持美国大学的科技成果转化。海外十多个节点,先以科技服务切入,在合适的基金里参股,现在在海外主要有两只早期基金,其一是在英国剑桥有一支专注于生命健康的基金,参与了一些非常好的早小硬的项目。另外在新加坡跟南洋理工合作组建了一只基金,支持南洋理工的科技成果转化基金。
我们主要投硬科技,早年的被投企业出海非常少,只有做消费和早期做智能硬件的企业有一些出海的业务。这几年明显感受到,投科技企业出海的频率非常高,尤其是在医疗健康,我们很多前两轮的医疗器械企业,现在已经成为细分赛道的领军企业,成功做到了国产替代。他们一旦在性能、指标和价格上优于全球企业,就开始进军全球市场,今年有四五家企业在全球各大展会上大放异彩。还有新能源、机器人、消费电子、大硬件等等,从天上飞的到路上跑的,还有海底游的,都出现了出海市场的布局。我们明显看到了中国科技力量的崛起。
现在出海的内容会有区别,包括现在的大模型和AI应用也顺利完成了出海。中国这几年看到了一群即将涌现在全球科技舞台上的人才和企业,他们会是能够与国际头部平台共舞的苗子。我们利用在本地形成的口碑和资源,去跟海外当地做深入的合作,在当地运营政产学研的资源,让他们到那有家的感觉。
屈田:我们在东南亚首先做的是品牌出海,孵化并投资了一些当地头部的消费品牌,其中印尼美妆头部品牌HEBE Beauty年销售额已达2.3亿美元,在东南亚消费品市场里具有显著优势。母婴品牌MAKUKU,目前也有2.3亿美元的销售规模,还有宠物食品等一系列的品牌。同时,我们也在积极助力中国优秀品牌出海。目前已有多个中国头部品牌与我们合作拓展东南亚市场,其中飞鹤乳业非常看好东南亚市场,所以他们在菲律宾和印尼跟我们合作。
在新兴市场做品牌,不能仅依赖电商渠道,线上的渗透率有限,线下渠道的布局非常重要。我们凭借在海外市场构建的成熟线下生态,重点帮助合作品牌建立线下渠道,协助建立本地供应链。在品牌出海之外,服务出海也是我们重要的投资方向,例如,极兔速递为电商提供关键物流支持。连锁咖啡TOMORO COFFEE,是印尼第二大连锁咖啡,在菲律宾增长也比较快。
实现有效的本地化,是企业成功出海的关键。我们专注于帮助出海企业扎实落地,包括搭建线下渠道,组建本地化团队等全方位支持。与此同时,我们现在也在探索科技出海的机会,目前已经与多家包括AI基础设施、自动驾驶、AI硬件、电子消费品的出海公司出海建立合作。科技出海涉及的本地化工作更为复杂,最核心的是帮助这些企业实现团队、业务,包括服务的本地化,为其在海外市场扎根发展提供系统性支持。
陶洋峰:我们2016年开始围绕跨境出海这个赛道在看、在投。回到出海的投资策略上,此前谈的机器人、新能源,今天很热的智能硬件和AI硬件都有涉及,甚至一些商业模式也在出海,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往下细分很多的领域。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观念出海、主动出海。过去可能很多公司在早期规划战略的时候,没有主动考虑出海;而今天很多公司在城里的第一天就已经想好要干海外市场,这是当前出海格局一个很大的变化。
回到这一领域,确实有很多细分方向,以我们自己的经验来看,我们最早在2016年的时候就投了挺多互联网应用出海,后来也碰到了一些问题,例如在商业化方面,用户量起得很快,但是用户的价值并没有那么高。在海外整个体系里,大的商业机会被Facebook和谷歌拿走了,我们要去投一些离钱更近的方向,围绕这一个想法,我们开始看金融科技、投跨境电商和出海贸易方面,循着类似赛道,我们也投了几家外贸出口服务公司,以及B2B收款国内最大的一家XTransfer,一年有千亿美金交易。
所以,本质上还是投资策略和投资观念。今天很多人都在投智能硬件,我们投出海的智能硬件已经至少三四年,但是投资逻辑不一定完全是智能硬件的逻辑。在三四年前,所有人都在谈跨境电商,而我们作为早期机构,投电商的逻辑也需要升级,需要往产品和品牌角度投。过去的硬件是一个很大的类目,但今天则是要围绕产品化的差异去投。
整体来看,我们的出海投资策略中,更重要的是观念,然后所做的事情要有足够的差异化。
王啸:大家投出海的时间点、路径和方向有相似之处,这与中国企业出海的阶段和节奏相关。我们在八九年前开始布局时,当时的企业还是更多集中在供应链能力的外溢,比如将中国电商培育出来的“小单快反”的柔性供应链能力,加上用算法精准分析出的用户行为和爱好,将不同的时尚衣服品类拓展到到印度、拉美等市场,目前这家电商品牌每年也已经有数十亿的收入。
进化到今天,大模型的跨语言能力进一步提供了新的“利器”。我们投了一批大模型的硬件和软件应用项目,比如用AI生成短剧,AI更懂让美国人上头的短剧;比如玩游戏的时候,有一个AI游戏伙伴可以跟你聊天、交流通关策略,不仅中国人需要,日本和美国的游戏玩家也需要。现在很多创业公司从创业的第一天开始,做的就是一个全球化的公司,不会像以前,考虑的是要先做中国市场,在中国打磨成熟,然后去做全球化。
以前叫出海,现在整个路径变成从第一天就是一个全球化的公司,有可能先做中国市场,也有可能直接做欧美市场,或者东南亚市场。现在全球化变成了一个更广泛的话题,一方面是因为中国现在除了供应链成本优势,还有研发能力和产品定义的优势,供应链带来了成本优势,而比美国还快的新技术应用上的迭代速度,更是带来了更强的科技含量和创新能力。现在我们投的都是高附加值的产品,比如10万美金一台的房车,2000美金一台的割草机,都是高端产品。现在是品牌出海,对外输出的是有溢价高毛利的产品,所以全球化发生了巨大的迁移,本质上是中国整体的供应链能力、工程师红利、研发红利、产品能力和品牌红利的综合提升,带来了一次比较大的机会。
我们也在多方面建立生态赋能的体系,在资本+供应链+出海通路上进行支持,包括在欧洲市场的资源,帮助portfolio开拓重要的节点。
于骏:我们是银行背景,服务出海企业更多是通过银行这张牌照为企业做赋能,以提供债权方面资金支持为支点,为生命科学、数字化转型及人工智能、半导体、先进制造、新能源与双碳、智能硬件等出海客户,提供分阶段、可落地的全方位融资方案。
由于覆盖很多行业,不同赛道的企业在出海过程中其实需要的金融服务和支持是很不一样的。我们观察到,新一代企业已呈现“原生出海”特征——创立公司的第一天即定位海外目标市场,创始团队也非常深知目的地市场的商业环境,并擅长利用好中国的供应链和中国的工程师红利进入到海外的市场。基于此,我们银行更多的是比较快速的去了解不同行业和不同产品场景里面的商业模式,发展的阶段,发展的节奏,上海科创银行在什么样的阶段可以从债权人角度提供资金,对企业的发展加速有利的同时,也能够保证我们资金的安全。同时我们银行也有丰富的海外资源,帮助出海的企业去对接当地的金融服务和合规咨询银行角色不再局限于“资金支持”,而是前置到商业模式验证期,动态评估技术路径、现金流节奏与资本结构,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以债权资金撬动出海企业的加速健康发展。
陈十游:非常同意几位嘉宾的观点,越来越多被投企业开始利用中国工程师红利和中国的高效率以及成本优势出海,很多企业是看着全球市场开始创业。我们被投项目里有做新能源储能电池的企业,99%的收入都来自出海,今年有将近25-28亿的收入,两个亿的利润,明年预计有40亿收入,增长很快。我们也有投机器人,这一领域的很多市场都在欧美,这家公司出口比例占收入的一半以上,是唯一有收入、还有经营性利润的机器人公司。此外我们还投很多创新药,大量的中国药可以被外国BD出去,也是一个出海的模式,证明了创新药的力量。
请每位嘉宾举一个例子,你投资的出海企业在国外成功的因素是什么?核心能力是什么?
冯卫东:我就以VIVAIA品牌为例。这个品牌一开始在亚马逊上卖女鞋,是卖货流量运营的逻辑,发现卷得越来越厉害,然后开始打造自己的品牌,利用中国成本和供应链的优势,包括产品理念都做得很好,设计出来在美国能卖到比较贵的产品,这是它成功的关键。过去非常多的卖货逻辑转成了品牌逻辑,现在增长和利润都非常好。
刘博:举两个例子:一类是技术驱动,基本上在国内做到第一再往海外走,这一类企业出海的时候首先是积累了品牌信任,还有就是在当地因地制宜的发展,结合当地的市场、当地的政策、当地的上下游渠道,其实是一个完全全新的过程。在中国成为第一、有中国的knowhow,企业在全球市场上的价格、成本和可扩张能力,都具备了全球领袖的气质。因为市场不一样,所以这类企业第一步是品牌,第二步是打通当地渠道,这跟全球化战略眼光有关。
第二,很多AI企业从成立第一天就面向海外市场。中国在软件上有人才、有创新、有速度,而海外有很好的付费习惯,如AIPPT办公软件、AI炫图。机器人领域的海外成本也比较高,因此利用中国制造和产品迭代能力的优势,企业在海外第一天就有付费用户,这些公司知道国际市场怎么付费,怎么做,他们的核心是到海外之后怎么跟头部企业竞争、怎么抢市场、怎么利用速度优势?这一类企业拥有中国速度、中国人才和中国成本这些无可比拟的优势。而在新能源领域的出海成本同样要低很多,例如风电在海外就是比中国要贵。
屈田:以极兔速递为例,它的成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作为一家从东南亚起步的快递公司,目前公司市值已达120亿美元,不仅是东南亚的头部快递公司,也位居中国快递市场前五名,在拉美、中东增长都非常快,稳居市场前列。极兔成立于2015年,正好处在全球尤其新兴市场移动电商爆发的前期,电商的爆发必然对物流的需求非常大,中国当年电商发展带动四通一大快递公司出现是非常类似的。极兔一开始选择的方向非常好,而且进入的时机足够早,建立了明显先发优势。如今,中国其他头部的快递公司想出海,市场窗口逐渐关闭,竞争格局日趋激烈,此时再想进入并复制极兔的成功,已经非常困难。
极兔速递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精准的区位选择和团队的高效执行力。首先在地利上,创业之初把地域选在东南亚的印尼,印尼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消费市场,有三亿人口,全球第四大人口国,他们有足够市场容量。极兔的业务很快做到了印尼第一,并实现了可观的收入和利润,为其后续的全球发展奠定了坚实的资本基础。
人和是什么,这是一个中国团队,快递业务是对本地化要求非常强的,这个团队有非常强的凝聚力和执行力,而且学习能力非常好,能够根据市场快速调整打法。更重要的是,他们能把这个模式不断从一个国家复制到更多的国家,逐步实现全球化,这也是极兔取得今天成就的核心要素。
陈十游:他是后进者,国内已经很卷了,有很多快递公司,但极兔锚定了印尼市场,最终取得成功。
屈田:国内也已经盈利了,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陶洋峰:我分享另外一个基础设施方向的支付案例,国内谈支付得很少,大家提到支付约等于微信和支付宝,但在对于跨境、金融科技还有一批很优秀的公司。在国外的支付领域,金融科技是一个很大的赛道,他们公司是做B2B收款的外贸,一年差不多千亿美金交易规模,中国整个一年出口有20万亿人民币。
他们的成功有一个很核心的原因,团队要懂业务;另外,切入市场的点很重要,你要敢做难的事情。最早做跨境支付是围绕着平台收款,这个业务相对来说简单一点,因为你的逻辑是钱从亚马逊提出来,理论上是干净的。但B2B是一个点对点的交易,风控很难做,早期他们不太敢碰这一块,因为风险大,但团队觉得这个市场很大,有痛点就敢去做。
怎么去做?也有很多具体的执行层面考虑,包括整个公司的战略:第一个五年围绕中国的出海外贸,现在是第二个五年,进入到了真正的国际化阶段,海外买家开始用他们的账户。今天整个国际业务的占比也已经很高了。
王啸:我想分享一个最新的跟大模型相关的案例,因为我相信这将是未来最具代表性的全球化公司。我们去年投了一家做AI游戏陪伴的项目,打游戏的时候,右边有一个AI伙伴陪你聊天,既能提供情绪价值,也能做游戏导师、游戏陪练。产品做出来不到一年的时间,积累了一千多万的用户,月活超过100万,在做中国市场的同时,也开拓了美国和日本市场,而且在日本和美国的增长都不错,尤其日本市场的长期留存表现优异。因为大模型天然具有跨语言的能力,在去拓展全球市场的时候不需要重新开发不同版本,非常自然的就走向了全球,而且现在发现有一些印度、中东用户也在自然增长之中。
以后像这种类型,利用大模型的跨语言能力,跨国家去做一些偏应用层的产品,有很大的机会。目前该产品推出才一年的时间,已经是AI应用里面增长最快的公司之一。游戏应用的人群是很大的,存留时长也是很高的,因此有变成一个小的入口级产品的可能性。
除了软的应用之外,用大模型加上硬件去做全球市场,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目前与大模型真正相匹配的硬件还没有出现,大家还在探索以什么样的硬件形态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我觉得用硬件作为获客方式,用每个月的月费来做盈利来源,这个模式一定会非常好,这正好是中国创业团队的机会——供应链在我们这里,我们对用户需求的理解更深刻,工程师最多,大模型人才也非常多。
于骏:近期服务的两家标杆企业——一家聚焦储能系统、一家主营泳池机器人——他们的特点都很像,呈现高度同质化的全球化路径:产品定位即锚定高端客群,“最好的”、“最贵的”的定位可以让企业拿到一个比较好的毛利水平,是一个正向的循环。其创始团队非常深入当地市场,成立第三年公司团队就可以非常深入的进入目的地市场、与当地经销商及线下门店高频互动,实现品牌与渠道共振。
今年在地缘政治影响下,不管融资节奏,还是跟银行的全面合作,出海企业通过债权融资的节奏让自己企业的资金保持了一个非常从容的水平。在当下,或者业务拓展当中有一些不及预期,或者跟预期不一致的时候,企业还是有比较大的空间去做调整,保留充足战略回旋空间。
陈十游:出海最大最严峻的挑战是什么?怎么应对?
冯卫东:出海的挑战特别多,比如对当地规则不熟悉,不了解,可能就违规了,将会带来很大损失,因为国外对消费者权益的保护,或者对商业规则的关注与国内不同。比如大家知道的亚马逊帐号事件,很多企业损失惨重。
有的时候在购买外国品牌的过程中,交易风险也非常多,当然,一旦成功也会带来很多收益。天图没有很深卷入到海外企业运营中去,比较浅尝辄止。
刘博:我觉得政治和法规肯定是第一关,出海的企业基本上要在当地给他找比较合规的合作伙伴,因为他们对当地政府的政策、法规、行业规则的理解更透彻,这是开启海外市场第一步。
更大的挑战还是源自于海外市场对中国企业的信任,所以很多早期的企业都是在香港和新加坡设立一个国际总部,这也是一个路径。刚开始做的时候,可能是通过一些常规的行业初级展会起步,接着开始搭建渠道,这就非常需要企业在刚开始做市场的时候,就与很多有深度影响力的合伙人结合。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向:我去过很多国家,看过很多市场,跟不同投资人聊,发现每个国家和市场的诉求不一样,也就是商业的底层逻辑。不管投资、市场,还是政策,都有它背后的出发点。企业需要构建跨国思维,或有国际化的视野和格局,以跨文化的思维去理解本地市场,本地投资,才能结合本土优势,让未来发展更顺畅一些。
屈田:出海最大的风险是战略方向,战略方向选错了以后,失败是大概率的。现在很多企业出海都是盲目出海,缺乏清晰思考。之前有一个口号叫不出海就出局,如果错误的出海,把钱花光了,你会更快出局。我们认为不是所有的企业都有能力出海,企业出海之前先评估一下有没有能力出海,该不该出海,如果没有能力出海,不如去支持有能力出海的企业出海,跟他一块出海,成功的概率更大。
很多中国企业找我们出海,我们花最多的时间是研究战略,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选择,不一定哪个选择是正确的,关键是要最合适你。关于出海战略,我们可以借鉴《孙子兵法》,《孙子兵法讲》“先胜后战”。不能因为朋友在那,或者听谁在哪个国家做得好,就贸然出海,应该详细调研,明确自身在该市场的定位与胜算,有备而出。若无胜算,就不要出海。
陶洋峰:从今年来看,最直接的一个挑战就是以中 美为代表的贸易摩擦,尤其今年3月份开始的这一波关税战,到今天其实还没有完全结束,目前在一个相对冷静期,但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一直悬在大家头上的是要找一个合规的点,尽管短期可能影响不大,但一定要去应对长期的风险,要去做一些调整和规划。不管供应链层面,还是市场拓展层面,如果公司以前有90%的业务在美国,为了应对未来风险,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开始布局欧洲或其他区域的业务;同样,供应链的适当转移也需要考虑,要开始做一些更长远的布局。
王啸:首先,过去有很多地缘政治带来的突发性风险,比如说有一段时间,在印度的很多中国公司都被迫出局,这对企业是不可抗力,而且影响还很大。因此要提前做好对国外政策和政治格局的研究,以及这些国家对中国企业的友好程度和长期的态度,因为进去国外市场之后不是三五年就能开花结果,需要长期布局。长期布局的投入和政策稳定性对企业的选择很重要。
第二,本质上来讲,还是要考虑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到底在哪里,哪个市场更容易发挥你的优势,能力和市场的匹配很重要。
第三,搭建团队和本土化的能力也非常重要,要跟战略选择匹配,把各方面能力都拉齐,这样才能在竞争中胜出。
第四,当然每个国家的法律法规和国情不一样,我们要遵守不同国家的规定,不要挑战他们的规则。同时也要遵循第一性原则,从场景、需求和用户出发,不是把中国的产品直接塞给他们,而是开发适合当地需求的产品。
陈十游:最后一个问题,不管是投资人还是企业,都在像哥伦布一样,在大海航行时试图发现新的大陆。那么大家有没有通过这趟出海的航程发现了新大陆?下一步具体投资策略怎么考虑?
冯卫东:出海确实是一个未来重要的增长方向,我们被投项目中也有海外业务增长特别迅速的企业,未来肯定会加大对这一领域的关注。我们更希望企业一起步就是一个全球品牌,这是未来考虑较多的战略或策略。
刘博:我们在全球布局也较多,这个过程中一直在探索各个地方差异化互补的优势,以及企业在当地创造价值的点。我们投早期和科技企业比较多,现在正是中国科技往海外输出品牌化的阶段,我们专门成立了启迪出海的板块,带着企业走出去,同时也协助政府建立海外工作站。帮助海外的企业了解中国,建立中国的创新基地,例如我们也在海南自贸港设立了基金,期待将来成为跨境合作布局的桥梁。
我觉得未来出海的价值非常大,我们能做的事情是让能够出海的企业先抱起团来,为他们聚集并供给资源,帮他们搭好桥、铺好路,一起在海外把市场做起来。
屈田:我们基金从2017年开始出海,从印尼起家,逐步覆盖到东南亚,这几年随着我们投资的企业也覆盖到了拉美和中东,这三个区域是下一步重点发展的市场,尤其是东南亚和拉美市场很大,人口加起来13亿,和中国差不多。总的居民消费是7万亿美元,跟中国差不多,是一个非常大的消费市场,潜力很大,对中国企业相对友好。而且本地供给严重不足,只要我们能提供好的供给,在那边就会有好的市场份额。
行业也从物流、消费,进一步延伸到科技,尤其下一步中国AI和机器人的发展,在海外都具有广阔的机会。从投资方向来看,更多帮助中国企业出海,希望和各位有更多的合作,帮这些企业实现全球化更好的发展。
陶洋峰:此前做海外是“空军打法”,甚至做电商都没有真正去到当地,海外公司只是一个空壳的公司;未来则更多要往“地面部 队”走,要更本地化,今天,需要真正全球化的人才。
王啸:未来肯定会长出一批诞生于中国、知名于世界的全球性公司。从汇率的角度看,人民币和美元有七倍左右的汇率差,中国企业有无以比拟的中国效率和中国成本,从面向14亿人口的中国市场到面向80亿人口的全球全球市场,从只做性价比的平价产品到高技术含量的高端产品,其实无论是AI应用、AI硬件,还是智能制造、生物医药,中国公司都将大有可为。
于骏:我们搭建了双层平台化网络:“科创伙伴联盟”:旨在联合银行同业共同支持科创企业。以上海、北京、苏州、深圳为支点,把科创的经验和信贷经验和看企业的经验输出到银行同业,最终给到科创企业一个综合的,更有意义的银行力度的支持,也能够发挥这个平台作用。
今年9月份我们新成立了一个亚洲科创生态联盟,聚合亚洲的一些银行同业和中介机构、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及合规咨询机构,为出海企业提供目的地一站式金融、法律、税务与监管合规资源池,实现“一张网”接入多国生态,发挥好我们银行的平台优势。
陈十游:多年前,日本在本土造了一个日本,在海外又造了一个日本,中国从现在开始也能在海外再造一个中国,这需要在座的投资人和出海企业在海外拼搏发展。谢谢大家!
本文来源投资界,原文:https://news.pedaily.cn/202512/55838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