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咸阳日报
□ 卢立新
母亲是农村人,一辈子都住在农村老家。
父亲在镇上工作,我自小就和母亲生活在农村。姊妹中我最小,哥哥和姐姐都已经工作或外出上学了。
那时候,母亲还要下地干活,我年纪尚小,母亲便把我锁在家里,醒来后不见了母亲,哭哭闹闹是难免的事。母亲一看不行,便在前一天晚上睡觉前跟我说好,然后再放点水和吃的,放点小玩具,这样我便不再哭闹,安安静静地等母亲回来。
9时许,母亲从地里回来,听到开门锁的声音,我便叫了一声“妈”,母亲应着,快步走进屋,然后给我穿衣,一边把我从炕上抱下来,还一边使劲地表扬我。从此,即使母亲不在家或回来得晚一些,我也安静多了,我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等到稍大一些,我能够自己穿衣服下炕了,母亲把门从外面锁上,钥匙给我留好,并叮嘱我:若想去玩,就从门缝里看,见到路过的邻居或熟人,请人家帮忙开一下门。这样,我的活动空间就更大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院子或门前玩,边玩边等母亲回来。
若碰上雨雪天,母亲不用下地干活,便会收拾屋子,做早饭。饭做好了,我还没有睡醒,母亲便会叫我起床,过程中不免夹杂些疼爱的数落。尤其到了冬季,老家特别冷,即使醒了,我也会猫在被窝里,望着窗外的风雪一动不动。这时候母亲便会把我的棉衣棉裤拿到灶房,到灶膛火上一烤,又一路小跑着提过来,棉衣棉裤暖暖的,我咯咯笑着,母亲也一边给我穿衣,一边微笑着,如今想来,那种浅浅的幸福可真让人留恋呐!
再长大一些,母亲下地干活,我随后也会赶去,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母亲后面。母亲爱说笑,看见一张纸,便会说那是一张存单,母亲说能换出钱来,我就会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把它存放好。见到一株青麻草,母亲会说那是一棵桐树苗,我会认认真真守着它,待收工后挖出来带回家。母亲善意的谎言里充满了惊奇,充满了希望和幻想,很多都是我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奢望!
上小学了,和母亲相处的时间要少一些。每天清晨母亲还未下地,我就会早早起来去上学,吃饭也是来去匆匆,晚上回家还要写作业,偶尔还要割草。我的童年在铅笔和镰刀中过得飞快,那也是我一生记忆最丰富,精神最愉悦,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该上中学了,我便到父亲工作的镇上去读书,离家更远了。有个周末回家,邻居嫂子对我说:“立新,你妈想你晚上都哭了呢!”母亲并没有辩解,也没有吭声,半低着头微微笑着,眼睛却有些恍惚。看着母亲的表情,我知道邻居嫂子的话是真的。在母亲膝下待了十多年呢,一旦分别,伤感是难免的。
那时候还是上五天半课,休一天半假。每到星期六下午,母亲便会在家门口转来转去等着我们。当我们刚出现在十字路的拐角时,母亲便会快步走回家,下早已包好的萝卜饺子。水已经烧开,所以不到几分钟,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便会摆到我们姊妹眼前,那是浓浓的母爱的味道!直到我们吃得直不起腰,母亲才会一边慢慢地收拾着碗筷,一边和我们拉着家常。吃了一个星期的开水泡馍拌咸菜,那时的萝卜饺子可真香呀!
参加工作后,单位很忙,加之我年龄还小,一头扎在工作里,忙里偷闲还要看书学习,只有每个月休假时才会回去看看父母。那时候脑海里好像还没有思念和孝敬的概念,父母身康体健,我只管照顾好自己。如此一来,回老家的次数便少多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结婚生子后,我把孩子放在农村老家,由父母照看着,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妻子每周中间回去一次,我们夫妻每个周末是必定要回去的,去看看孩子,也看看父母。因而回老家的次数又多了起来。偶尔妻子把儿子接到县城来,我们便不再回老家了。
再后来,我调到市里工作,隔了两三年,妻子也调了过来,孩子转到市里上学。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市区,父母仍然住在农村老家。我们上班,孩子上学,回老家的次数就更少了。回趟老家就像探亲一样,即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很少留宿。还好父母亲有哥嫂照应。
2002年,父亲因病去世,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在老家,我们便每半月回老家陪母亲吃顿饭,拉拉家常。每年春节,母亲也来城里小住数日。
在农村老家,母亲走完了她的一生。我们母子之间,终是一场渐行渐远的离别。我常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城市和农村的连接器,一边住在城里,一边还牵念着老家和亲人。如今,我们的孩子也已长大成人,离我们渐行渐远,这可能就是生命的延续,更是不断前行的人生。
发布于:北京